論寫作

“You can approach the act of writing with nervousness, excitement, hopefulness, or even despair–the sense that you can never completely put on the page what’s in your mind and heart. You can come to the act with your fists clenched and your eyes narrowed, ready to kick ass and take down names. You can come to it because you want a girl to marry you or because you want to change the world. Come to it any way but lightly. Let me say it again: you must not come lightly to the blank page.”- Stephen King, On Writing.

寫這篇文章來回應Bill的讀者。其實我也算不上是什麽寫作名家，就有一部小説正在構思當中，還不知道寫得好不好。寫這篇也是要提省自己寫作的時候不要犯一些低級錯誤。我一般寫的是評論性的文章，而兩者分別甚大，但又出於一源。曹丕曰：「夫文本同而末異。蓋奏議宜雅，書論宜理，銘誄尚實，詩賦欲麗。此四科不同，故能之者偏也；唯通才能備其體。」初著文字，不妨先選一項善長的用以練習。我自己對少年人寫虛構故事、小説有保留，因爲年少閲歷不足，不足以寫一些生動的人物、能觸動人心的情節。

這段時候不妨寫一點跟學問有關的。這並不是要青年讀者去寫作業，而是要把在學校學到的概念或因生活而形成的意識形態去觀察世界，你就可以發現自己有什麽不足。比如説，讀者是學法律的，可以去寫一些關於政治或經濟的，再看一些名家怎麽說，這樣就可以知道學問在什麽地方有不足。重要的是，千萬不要以爲自己是對的，不能有傳教士心態。戰戰兢兢，就是古人敬惜字紙之義。如果輕視文筆，就會變成像陶傑一樣的文販子或文訞。當然，如果想要當陶傑，又當作別論。

所以筆下文字必須真誠。寫評論文章，論點需要真實有論據，否則就會變成「不能持論，理不勝詞，以至乎雜以嘲戲」。沒有理據的評論並沒有任何價值。就算是寫虛構小説也是一樣。虛構並不代表虛假，寫小説的作者要忠誠地寫下自己腦中的創意，而不是觀衆看什麽我就寫什麽。這樣的文字等於是對觀衆灌糖水，觀衆變得痴肥、痴呆之餘，自己的文筆也不會有長進。金庸文筆就有這個弊病，主角們都是典型的主角，情節大同少異，觀衆很容易就能將自己投射到角色中，也習慣作者的文字，所以看得時候就好像是吃垃圾食物一樣舒服。在商業上，金庸算是很成功，但如果市場較大，讀者要求不斷提高，這樣的作品就不能滿足「進化中」的讀者。

故此作者自己也要不停的進化。而要進化，除了多做研究之外別無他法。一般在中文語境下我們會說「資料搜集」，但搜集了一堆資料而不消化分析就跟沒有做資料搜集沒有分別，所以研究，research是比較恰當的詞語，中間有個「究」的過程。這種研究跟學術研究沒有分別，寫小説的作者要知道他筆下世界的各樣細節，這些細節又對角色行動有什麽影響，怎樣讓讀者明白。而寫評論文章其實就是在做學術。所以寫文章最重要的是知識，要多看多閲讀多留意多把玩不同媒體的作品，好的與不好的要觀看。這樣才能要知道作品好在什麽地方壞在什麽地方。

除了增加知識之外，作家更需要把玩知識。尼采說：「每個真正的男人的腹中都藏有一個很想嬉戲的小孩。」（女人懷有孩子的時候就自然是這樣 。）除了獲得知識是一件很有樂趣之事之外，把玩知識更能讓作者從不同角度觀看這個概念，把這個概念拆開，重組又或加入一些新元素，這個概念會變得跟原來的不一樣。Paul Krugman就寫了一篇名為《星際貿易之理論》的遊戲文章。行文之所以能變化萬千，原理來自嬉戲：只有嬉戲才能有新發現。嬉戲跟上述戰戰兢兢並不衝突，因爲要嬉戲就必須經過扎實的研究。Krugman也剛好寫了一篇關於他怎樣做評論的文章，在這裡跟大家分享一下。

那位讀者是位法律學生。我很坦白的說法律對認識世界的幫助不大，因爲它不是一門科學，它沒有科學理論，也沒有研究方法去幫助學法律的人理解世界現象。要寫文章，我建議多學一點經濟學，多讀歷史，多留意各種科學。不要停留在獨立思考的階段，自己一個在自己的腦中空想並沒有什麽用，要作批判式思考，到處測試自己的想法。

（我的電郵其實已登在《關於山中》這一頁中。Follow me at twitter: @montwith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