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計廟算

看到一些人（包括柯文哲）說作決定應該快速，越快的的決定就越有效率，越「好」（支持權威和中國政府決策方式的人經常提出這個論點），我舉得這種觀點根本就是本末倒置。作決定的目標是作出合適的決定，快慢與否與決定的好壞無直接關係，除非因決定而作出的行動有時效問題，而這時所要作的是「恰當而又合時」的決定。不論決策過程有多迅速，如果這個決定不合現實，它反而會帶來反效果，你這個決定作得在快也沒用。我不明白這麽簡單的道理爲何我要再次强調。

問題是決定的好壞。假如你的決定有時效性，你必須在一段限定時段中作抉擇，那你這個決定是好是壞的機率將取決於你對下決定所需的訊息或技能有多少的認識。你擁有相關知識、技能，明白環境的影響，各項因素對不同人產生什麽作用，那你就能更容易作出好的決定。你對上述的因素知道的越早，思考成熟，有相關經驗，那你就能更快的在當場作決定。運動員能在刹那間作出反應會行動，是因爲他們經過長時間的訓練，腦袋身體自動懂得分析和應對各種狀況的改變而作出決策。用在運動這就是訓練，用在策略的制定，這就是孫子所説的「廟算」。

訓練和廟算基本上都沒有時效的限制，又或者這個限制比較寬鬆，你可以訓練的足夠，想得透徹才下決定。這當然亦有例外了，假如訓練有素的正規軍喫了個大敗仗，國家就需要徵召沒有經過訓練的平民入伍，簡單的訓練過他們就上陣。臨時徵集平民而成的軍隊–烏合之衆—自然就不能像正規軍一樣在戰場上作出合適的決定，所以他們的生存機會一般會比正規軍低很多。所以訓練有素本身就是一種資本，需要相當的投入–投資–去營造。

説回廟算。既然即場的決定受廟算所影響，那廟算自然也有好壞之分。算的時候能對應上實際情況，能夠預測趨勢的，一般來説都是好的廟算。那下來的問題自然就是要怎樣才能做好的廟算了，如何能使廟算的推論更符合現實（或者可以稱爲meta-廟算）。這是一道很大的經濟、心理、政治、軍事題目，而衹要問題一涉及心理，我們可以下結論說，就算有再好的結論，大多數人都不會跟著做。而且，廟算的好與不好，這當然可以有客觀標準衡量（例如物理、後勤限制、人力多寡），但有些時候可能要到行動結束才能知道結果如何，所以要準確知道廟算的好壞并不是容易的事。

與此同時，我們的每一個想法背後都會帶著很多前提假設，社會價值取向、文化潮流、個人的教育和成長背景等等，都會影響，甚至扭曲我們作廟算時的判斷能力。所以在進行廟算的同時必須考慮清楚這些背景假設的正當性，并根據現實和行動的影響來不斷修正自己的設想。要做到這一點，決策這又需要花更多時間在思考廟算和和想方法驗證的這個過程上，時間會比廟算還要長。

要簡單總結的話，想要快速的作出好決定，你就得花上非常長的時間在學習、反思、搜證、驗證和訓練之上，有了這個基礎你才能減少決定失誤的機會。在John Boyd的OODA概念中，整個過程稱爲Orientation。用上孫子的系統，我們可以稱上述meta-廟算的部分「始計」，使用這些知識制定一套策略去作爲往後行動準則的過程，我們可以叫它爲「廟算」。因爲越是想得多，越是想的仔細，想得越是接近現實，越是能修正，往後行動的效果就越好。所以孫子說「多算勝，少算不勝，而況於無算乎」。

平時不學習不反思，到臨陣磨槍又想快捷方便，其實是一種懶惰的心態。用這種心態去作決定，發生災難的機會是趨向一百。決定越重要，影響力越大，災難的規模也會按比例增大。